一個字,五畫,能寫一生嗎?
字的起筆,是黃埔二十二期的少尉排長啟蒙的一撇。執起教鞭,這位曾經的排長、后來的老師用引經據典的漢語教學和反復操練的外語教學點燃了學生心中的火種,幾年后,坐在東北師大的課堂里,學生董成逐漸對教學產生了興趣,但這一筆,卻意外地劃出太遠。
“外”字第二筆,是曲折求索的“橫撇”,東北師大出版社剛剛成立缺少外語編輯,董老師留校任教一年后就去做了兩年出版社的編輯;國家需要外事、外交人才,董老師便轉到了省外辦,幾年后又收拾起行囊,在千里之外的中國駐尼日利亞大使館度過了一千六百多個日夜……出走十余年,董老師又一次回到了最初的課堂,帶著編輯工作的認真嚴謹,帶著外派任務的實踐經驗,他回峰收筆,將“外”帶到了校內:“發揮我的一些優勢,將十余年在外事、外交、涉外活動中積累的一些經驗,傳授給學生”。
第三筆的一“點”,則是以學生們為重點了。為了培養學生的語感、在經典著作中找尋人生目標,董老師帶著自己的研究生,有時甚至包括本科生,舉辦一年一度的經典作品英漢互譯朗誦大賽,或者讀書報告會之類的活動。他還改編了馬丁·路德·金的《I Have a Dream》,(《我有一個夢想》),鼓勵學生“讓朗讀之聲重新響起來,讓朗讀之聲響徹外國語學院的每一間教室、每一條走廊,讓朗讀之聲響徹清水池旁、旭日廣場,讓朗讀之聲響徹靜湖湖畔、假山山巔!”他每每舉辦這樣的活動,都自費為學生準備獎品,“激勵他們奮發圖強、永葆青春活力和旺盛的斗志。”
董老師似乎還很喜歡棋,但不是那種明爭暗斗的譎誑游戲,而是縱橫捭闔的謀篇布局、協作共贏的開闊視野,他找來國際象棋的游戲規則讓學生翻譯,以培養學生善于合作、放眼全局、鍥而不舍的品質。他輕柔地告訴孩子們:“人生好似一盤棋。”
在這樣活潑有趣的教學之下,董老師的底色其實是嚴肅。“習慣于苦中作樂”的他更多時候是夜以繼日地工作,投身于編寫教材、推進翻譯實踐的外語事業中。董老師將自己的外事經驗融入教學,開創性地采用中外教師同臺合作授課模式,一改傳統的“聽錄音學英語”,在課堂上模擬真實中英對話場景,讓學生身臨其境地練習口譯。8個學期,商務談判與口譯課有過5位外教老師,但自始至終只有董老師一名中國老師。課下,董老師讓學生分組進行談判與口譯練習,并提交視頻。視頻要求很嚴格,三名同學需要分別模擬談判中方、外方和翻譯,圍繞一個主題交流,談判者既不能照本宣科、提前排練好對話,口譯者的筆記本上也必須空白,不能事先抄好所談內容甚至單詞,此外,他們還需要注意涉外禮儀,要求穿著正式、表達自信……董老師通過這樣“魔鬼式”的口譯訓練營來培養實踐型、應用型、高層次的口筆譯人才,而學生們的課堂實踐,也被他作為教程編寫的素材。象棋里說,人棋不分,盤里往來紛繁,董老師也從未將自己置于棋盤之外……
字的第四畫是“豎”,由上至下,是漫長的傳承,也是身為教師的責任。董老師能夠在眾多的學生中發現人才,并通過言傳身教、循循善誘和嚴格要求樹立人才,培養人才。談起自己指導過的學生,董老師饒有興致,津津有味:在中央對外聯絡部工作的楊樂,曾在大三時的英漢互譯課堂上因表現出色而被董老師發現,進而在董老師的指導下參加全國英語口譯大賽并獲得東北大區決賽第二名的佳績,隨后在楊樂個人爭取和董老師的積極推薦下獲得了外保北外的機會;在國家領導人的涉外活動中多次擔任口譯的“翻譯天團”小將王澤國,曾是從本科到研究生階段由董老師指導多年的學生,在他研究生入學之初董老師就為他指明了考取外交部的發展定位,他通過兩屆全國英語口譯大賽(在第二屆大賽上獲得東北大區決賽第一名和全國總決賽第二名的佳績)和國考,終于“闖進”了外交部翻譯司。
字的最后一畫是收筆,卻是簡簡單單的一點。“普普通通的老師”,這是董老師對自己的評價,盡管已經成為最熱門的研究生導師人選之一,盡管獲得了寶鋼優秀教師獎,董老師仍然不覺得自己有多么的與眾不同。面對普普通通的學生,他也是這樣平和而真誠。天才可遇而不可求,前赴后繼拜師求學的研究生很多,天賦較弱或是缺少激情的學生不在少數,董老師也一如既往地積極鼓勵、適當引導,通過實踐強化學生們的優點與潛能,通過譯文賞析、講評、對比讓學生們知道什么樣的譯文堪稱妙筆生輝的佳譯,讓他們腳踏實地結合國家的發展規劃和目標去思考自己未來的發展路徑,然后遠遠望著自己的學生如棋子般融入到世間交錯的棋盤之中,成為兵、車、馬、象,或是天才或是常人,董老師都對他們說:“人生好似一盤棋,途中難免會有許多艱難險阻,考驗我們的信心、智慧、勇氣和耐力……”
有的學生說他和藹可親,更多的學生說他比較嚴格,但他們都說:“我這幾年來東師沒有白來。”于是這“外”字最后一筆,便收在了這位“普通”教師的“普通”一點和學生們的“真心一點”上。
一個字,五畫,能寫一生嗎?
董老師要用他的一生說,能!